天津北方网讯:时隔5年,王鹏又一次从异国他乡回到了国内天津的家。推开家门,家里的陈设与5年前相比没有太多的变化,但父母已不是那时的模样。
子女在海外学习、工作和生活,家中父母的晚年该如何安放?尤其对于独生子女家庭,这个问题难以找到两全其美的答案。
王鹏是独生子,上一次离开家时,父母的身体还都很好。但就在2022年夏天,父亲突发脑出血,经医生全力抢救总算是保住了性命,但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,生活已无法自理;住院的那些天,母亲独自在医院陪护父亲,而王鹏只能通过越洋电话“远程陪伴”。经历过生死一瞬间,母亲有些后悔把孩子送到国外学习生活,也对于未来的生活充满了焦虑……
(资料图片)
讲述:母子相见 以“次”计算?
终于熬过了那段新冠疫情全球肆虐的特殊时期,国际航班的机票价格也回归到可承受的区间,王鹏决定回国探亲。临出发前,他在澳大利亚采购了不少营养品,希望以此弥补自己对父母那份缺失的关爱。
从澳大利亚悉尼到中国北京,全程近9000公里,飞行时间近12个小时,飞机上的王鹏内心格外煎熬。他说:“上次离家时,我爸爸还开车送我去机场,这次回来他已经瘫痪在床了。在父母最为难的时候,他们唯一的依靠独子却不在身边,我很遗憾……”
清晨5时许,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,刚落地便收到了妈妈发来的信息,料想在这一夜,她没有合眼,一分一秒倒计时,等着儿子的归来。
终于回到天津的家,王鹏从书包里掏出了那枚许久没有用过的钥匙,听到开锁声的妈妈赶忙跑来开门。5年过去了,家里一点儿都没变,连味道都是那样的熟悉。王鹏没有顾得上和妈妈寒暄,赶忙走进卧室,爸爸躺在床上一言不发,眼角处却淌下了泪花。
妈妈告诉儿子:“你爸爸自从得了这场病之后很容易激动,时不时就眼泪汪汪的。听说你要回家,昨天晚上非让我给他刮胡子。他的脑子里全明白,就是行动不便,说不出话来。”经历过这段难熬的日子,妈妈已经释然了,特别是提起丈夫的病情,她已经能平静面对。
自从王鹏回到家,父亲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了很多。过去坐上10分钟就坚持不住,现在陪着儿子看电视能坐上半个小时;不仅如此,他感觉吃饭也香了,妈妈说这是儿子的“功劳”。
功劳?王鹏听到妈妈的话,很是惭愧。2022年夏天,父亲突然发病摔倒,母亲及时发现后紧急拨打了120急救电话,医生初步诊断为脑出血,并将他送往医院。在前往医院的途中,医生提醒说:“阿姨,您赶紧通知孩子去医院,后面需要用他们的地方可多得是。”而此时,孩子不在他们身边,母亲只能把电话打给了侄子和侄女。
那会儿,受全球新冠疫情影响,国际机票已经涨到了天价,而且即使确定了出发日期,能否准时出发也是未知数,落地后还需要隔离观察,时间账、经济账算下来,最终母亲坚持不让儿子往回赶。
住院的那些日子很煎熬,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丈夫,王鹏的妈妈纠结着很多事:“当初该不该送孩子出国留学?该不该同意他留在澳大利亚工作?辛辛苦苦养育的孩子送到了国外,到底值不值得?未来老伴儿和自己能够依靠谁呢?”其实这些问题至今也没有找到明确的答案。
望着瘫痪在床的父亲,望着日渐憔悴的母亲,王鹏的心里很不好受,但他此时能做什么呢?辞掉澳大利亚的工作回到国内重新开始找工作吗?或者把父母接到澳大利亚和他一起生活吗?如果自己再年轻几岁,他可能会选择第一条路;如果父母身体都健康,他可能会选择第二条路;而此时,他难以立即做出选择。
妈妈问王鹏:“是不是回到家,看到家里一团糟,你会不自觉地很心烦?”王鹏点了点头。妈妈接着问:“离开家,到一个看不见我们的地方,眼不见,心就不烦了吧?”王鹏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。王妈妈说:“我真没想到,见儿子的时间要论‘次’计算了,可能有生之年都见不到几次了。”这一句句话,像刀子一样扎在王鹏的心里。这或许是王妈妈内心压抑许久后的一种表达,是一种埋怨,也是一种宣泄。
假期即将结束,王鹏带着五味杂陈的心情踏上了回澳大利亚的路。这一次回来,他依旧没有解决父母的养老问题,唯一能够宽心的是,随着航班的增加,他以后回国的次数可能会多一些!
思考:只能隔着摄像头“云养老”?
孙岳是本市一所大学的教师,此前他曾给女儿做过学业规划,希望她在国内读过本科之后出国留学。直到去年,他料理过一场葬礼后,一下子改变了原先的设想。
孙岳所在的教研组里有一位退休老教师,他的独生女儿现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工作、生活。“刚退休那年,他和老伴儿曾经去过美国,帮女儿带孩子,后来就回国了。”孙岳介绍说,“2020年的一天,这位老教师突发心绞痛,情急之下,他的老伴儿把电话打到了我们办公室。”
“当我们赶到时,他已经躺在医院观察室了。我们教研组党支部书记现场安排几位年轻教师轮流值班,直至将他送进病房。”孙岳说。自从那次出院后,老人的身体一直不好,几位党员教师在工作之余帮忙照顾,直至2022年底,老人去世。
“说突然,其实我们是有预判的,这位老教师本身患有糖尿病多年,这一次也是因为糖尿病合并并发症而导致多器官衰竭所致。”孙岳解释说。接下来,老人的后事该如何料理,成为大家需要面对的问题。当他们联系到了老人远在美国的女儿,女儿表示目前回国不太方便,父亲的后事由母亲做主,并请同事们多费心操劳;老人家能够联系上的亲戚住在青岛,电话打过去,对方说全家人当前的身体都不太好,不方便出行;最终,料理老人后事的事情还得由单位党支部牵头负责。就在悄无声息间,这位老人走完了他的一生。
送走了这位老人,孙岳的内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。他知道不该去点评别人家的生活,但他还是为老人家的凄凉晚景多少感到不平。
“过去人们常说‘养儿防老’,虽然这样的观念正在更新,养老不能全靠儿女,但至少父亲垂危时儿女要陪在身边,去世时你要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吧?如此收场,未免缺少些人情味儿。”孙岳说,“当初送你出国留学,父母倾注了多少心血?而今他们老了、病了,甚至去世了,难道你都不回来关心一下吗?”
孙岳还记得,当年他刚参加工作时,老教师的女儿一直都是父母眼中的骄傲,头戴“学霸”的光环,她给父母带来过莫大的荣耀,每每提起在外留学的女儿,老教师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。后来女儿按部就班地在国外找到了工作,并在当地结婚、买房、生子,直至这一次,父亲去世都没有换来一次相见。
“要不要去美国找女儿?”送走老人后,孙岳问过老师的老伴儿,老太太回答说:“那不现实,因为语言不同,连出门都不敢,也没法跟人沟通交流,基本跟外界是隔绝的。”要不要让女儿回国发展?老太太答道:“那就更不现实了,女儿和女婿十多年的职业积累都在美国,现在孩子也要上学了,回国发展不像是从天津搬到北京那样简单。”
接下来,老太太的余生该如何度过呢?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定期打开摄像头,这或许是消解彼此牵挂的唯一方式。
老人说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还不错,能够自己照顾自己,也请孙岳帮忙找找有没有价格合适、条件适中的养老院,有朝一日那里或是自己的最终归宿。对于这个想法,孙岳是认可的,这或许是在万般无奈之下老人家唯一的可选项。
观点:回国发展要趁早
“我是2006年从智利回国工作的,那年我36岁。”说话的人叫陈晓冬,当年他主动放弃了智利政府给予的永久居留权,也放下了海外较为丰厚的收入,回国发展。谈及回国的缘由,陈晓东说:“工作可以重新找,但爸妈不能扔在国内不管。”
“扪心自问,自己在外面真的赚到钱了吗?有些时候恐怕就是在躲清静罢了。”陈晓东直言不讳,他接着说:“我观察身边有不少人其实都挺自我的,这或许是在外能够生存下来的‘法则’。”为了出国读书、为了在当地安顿下来,父母的给予大多被儿女照单全收。当把大部分资源占为己有后,留给父母用来养老的资源还剩多少呢?
在陈晓东看来,子女有梦想绝对是好事,特别是在海外工作这些年,的确拓展了视野,但也要考虑父母的感受。“身边很多‘空巢老人’都后悔当初送孩子出国,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孩子原来是给别人养的,这会让老人们很失落。”陈晓东说,“但老人们的内心深处又不敢和儿女掰扯得太清楚了,一旦和孩子失去来往,晚年生活可怎么过呢?”
回国与不回国,这就是哈姆雷特之问,可能长期无解,但却时时在问。陈晓冬说:“这就像小马过河,每个人面对的环境不同,得到的答案也不同。但要面对现实,并且认清现实。”
如果放心不下父母,希望他们晚年有儿女陪伴,那么就早点回国。国内的发展机会其实并不少,相对应地给予“海归”的就业机会也会更多,更能排解掉父母和孩子的相思之苦。如果有足够的资金实力,能够在外赡养老人,就将老人接到身边,依然可以过着母慈子孝的晚年生活。
正如不久前网上有这样一个讨论:如果孩子在国外定居生活,没法守护在父母身边给他们养老,你会支持孩子出国吗?
在一片反对声中,也有人表示了“支持”并给出理由:只有把子女当作自己附属品的人才会用“养老”来绊住孩子,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,只要孩子觉得好,我会尊重他的选择。我们可以理解为这是父爱、母爱的伟大之处。但也有人坦率地表示:一旦孩子不愿回国且没有能力将父母带到自己身边定居,也许父母与孩子间的“小别”将变成“久别”,甚至成为“永别”。
(本文人物均为化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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